【埃及神廟爆炸解讀】IS的眼中釘 蘇菲派是什麼宗教？
風芸
本文已獲作者授權。原文〈Who are the Sufis and why does IS see them as threatening?〉刊載於 The Conversation ，作者Peter Gottschalk為衛斯理大學宗教學教授。
埃及西奈半島北部一座蘇菲派神廟11月24日爆發攻擊事件，造成超過200人喪命和許多人受傷。整起事件一開始，是在當天集會禱告時發生炸彈爆炸，就在眾人四處逃竄，救護車趕至現場時，激進份子接著開火朝民眾射擊。這是埃及現代史上死傷最慘重的攻擊事件。
這並非極端分子第一次把槍口對準蘇菲派神廟以及蘇菲派教徒。今年二月，蘇菲聖者沙巴茲（Lal Shahbaz Qalandar）在巴基斯坦南部的墳墓發生炸彈攻擊。2016年，所謂的伊斯蘭國好戰份子對外散發一名蘇菲派導師遭處決的畫面。同樣在2016年，巴基斯坦塔利班殺害了該國知名蘇菲派歌唱家阿姆雅德薩布利（Amjad Sapi）。而在2010年，另一名巴基斯坦聖者巴克希（Data Ganj Bakhsh）的墳墓也遭到炸彈攻擊。
過去，伊斯蘭國曾數度出面承認犯下這些針對蘇菲派的攻擊事件。不過週五的屠殺事件至今仍無人出面承認犯案。
身為一名伊斯蘭教與印度教的研究學者，我一向敬重蘇菲派以及他們的聖者墳墓在南亞以及世界其他地區所發揮的重要影響力。我個人認為，在埃及等地發生的可恥暴力行為，其後果及嚴重性遠遠超過神廟殘骸中血跡斑斑的屍體，以及死者家屬感受到的悲痛。
世界各地許多穆斯林和非穆斯林都不約而同地敬拜蘇菲派聖者，聚集在他們的神廟裡禱告。但這種作法並不符合某些伊斯蘭基本教義派──如伊斯蘭國組織的狹隘宗教觀。事實上，伊斯蘭國認為蘇菲派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威脅。其原因容我分析如下。
蘇菲派是什麼教派？
「蘇菲」（Sufi）一字由來，是阿拉伯文裡的羊毛（Suf）。它指的是古代西亞地區修行者經常穿著的粗製羊毛衣，也象徵著蘇菲派教徒的共同特質：苦行禁慾。
穆斯林通常把這種苦行禁慾的生活，視為虔誠信仰下的一種奉獻。這種奉獻精神驅使蘇菲派教徒效法先知穆罕默德生平，走向一種閉關式的個人信仰。與其他伊斯蘭教派相較，這種信仰方式顯得更為內省、更著重靜思冥想。
歷史上，蘇菲派信徒常做出挑戰世俗的行為，來激發其他穆斯林認真思考他們的信仰。像是在西元8世紀，一位人稱拉比亞（Rabia al-Adawiyya）的蘇菲派女聖者據傳就曾在家鄉巴斯拉（今天伊拉克境內）一手拿火把，一手提一桶水在街上行走。旁人問她何故？拉比亞回答；她想要放一把火燒了天堂，再澆水熄滅地獄之火，因為唯有如此，世人才會真心敬奉真主，而非為了領取獎賞或規避懲罰。
其他的蘇菲派信徒，有些是詩人，例如13世紀著名波斯詩人和蘇菲派長老魯米（Jalāl ad-Dīn Muhammad Rūmī），就擅長用愛情和情慾來比喻信徒對真主的誠心奉獻。另外像11世紀的蘇菲派聖人巴克希，則是從深奧的神學角度寫了許多難懂的哲學論文，試圖讓伊斯蘭學者們了解蘇菲派教義。
蘇菲派的崇拜習俗
許多蘇菲派教徒都是在類似教團的「塔裡卡」（tariqa）中學習教義，由導師細心指導學員。 舉例來說，魯米就創立了知名的梅夫拉維教團（Mevlevi），其最為外界所熟知的就是著名的「旋轉苦行僧」表演。
這套儀式是藉由身體不斷旋轉的舞蹈來激發宗教體驗，加深與真主的連結。 有些蘇菲派教徒──除了男性之外也有少數女性──因展現獨到的宗教見解或神蹟，被其他信徒視為導師和療癒者。而所謂神蹟，有可能是在生前或身後被歸功於這些人。
當這些蘇菲導師過世後，有些信徒會將他們的下葬之處視為「巴拉卡」（baraka），意味散發「祝福」、「力量」和「靈氣」的地方。有些信徒認為巴拉卡可以替禱告加持，有些人則相信只要身處在神廟附近，就能汲取神奇的能量。
對信徒來說，在這些聖人葬身處的神廟中禱告，會受到真主的額外眷顧。甚至有些信徒會直接向聖人禱告，祈求保佑。
跨信仰崇拜？
那麼，所謂的伊斯蘭國這類激進組織，又為何視蘇菲派為眼中釘呢？ 我認為有兩個原因：第一，有些蘇菲派教徒，如巴斯拉的拉比亞，喜歡故意衝撞伊斯蘭主流禮俗，因而被社會上多數人視為離經叛道。
第二，許多穆斯林，不只是那些好戰份子，會把在神廟裡禱告看做是迷信或是偶像崇拜。蘇菲派的墳墓崇拜行為盛行於穆斯林和非穆斯林之間，令保守的穆斯林人士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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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座蘇菲派的聖者墳墓因為顯靈而聲名遠播，越來越多人前來祈福，這些神廟往往就成為集合各種宗教，包括印度教徒、基督教徒、錫克教徒和其他宗教信徒的匯聚地。
在南亞地區，神廟裡經常吟唱一種特殊的頌讚歌曲「卡瓦利（qawwali），其歌詞是以愛情和奉獻的意象，來傳達伊斯蘭價值觀。其他地區也發展出各自的習俗，其中以「齊克爾」（zikr），也就是經文的反覆誦唸，最為常見。
然而即便這些儀式是來自各種不同的信仰和目的，塔利班和所謂的伊斯蘭國這類基本教義伊斯蘭組織卻依舊痛批神廟崇拜，以及相關的歌舞儀式，認為這些行為都違反了伊斯蘭教義（巴基斯坦塔利班就是基於這個理由殺害了卡瓦利歌唱家薩布利）。在他們眼中，對著蘇菲派聖者禱告，就是偶像崇拜。
蘇菲派儀式的盛行
蘇菲派的習俗反映出伊斯蘭傳統中少為人知的一面。雖然像瓦哈比派（Wahhabis）和薩拉菲派（Salafis）這些伊斯蘭基本教義運動都堅持只有一種正統穆斯林，但現實裡仍有許多人擁抱伊斯蘭的多樣性。
許多穆斯林均重視並捍衛蘇菲派的習俗，因為神廟崇拜這類儀式其實是穆斯林與穆斯林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只在南亞地區，在世界其他角落亦如此。今天約有15%的埃及人是蘇菲派教徒，遵循蘇菲派儀式，這些人也是當地族群重要一份子。對許多伊斯蘭教徒而言，赴蘇菲派神廟禱告是他們敬奉真神的表現方式之一。
事實上，世界上很多地區過去都是經由蘇菲派的轉介，才得以將伊斯蘭的教義和儀式融入非穆斯林的地方習俗當中。因此，南亞的伊斯蘭傳教成果有大部分都必須歸功於蘇菲派。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上個世紀，直到基本教義派的勢力在全球不斷擴張，伊斯蘭教條主義才變得毫無彈性空間。即便如此，多數的穆斯林依然在生活中廣納多樣的伊斯蘭習俗。
蘇菲派如此廣受歡迎，也就難怪所謂的伊斯蘭國要對這類多元伊斯蘭主義如此反感了。最近在埃及發生的攻擊事件，甚至懷疑有自殺炸彈客介入，除了顯示出基本教義人士對蘇菲派反感之深，同時也證明了激進組織眼中的蘇菲派是多麼受到世人的重視與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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